科幻小说网 > 科幻小说 > 原振挟系列 > 第五卷 宝狐

第2章

就是那半边女人的脸,已足以令得十三太保和刘由,这种无知到最低程度的人,也

感到了这个女人的美丽!

刘由在自己的双手之中,连吐了几口口水。然后,起劲地在玻璃上抹著,把玻璃上

的积尘全都抹去。

刘由是财迷心窍,才到这里来盗棺的,可是在一看到了那女人的相片之后,他却几

乎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了。当他把玻璃上的积尘全都抹去之后,他双眼睁得极大,像是

死鱼的眼珠一样,张大著口,有一溜口水,正自他的口角流下来。

十三太保也盯著那相片,一只手不由自主地遮住了自己的脸。那是她在看到了相片

中的女人之后,自己觉得自己像鬼怪一样,自惭形秽之后的自然举动。

相片因为日子太久,已经变成了一种淡淡的棕色。但那全然不要紧,相片上的那个

女人,那种震人心弦,令得人连气也喘不过来的美丽,还是像一股巨大无比的压力一样

,压向看到她的人的心头。

那女人的双眼,像是可以看透人的身子一样,明明是相片,但是看起来是那样灵动

。微向上翘著的口唇,一看之下,就像是随时可以移动,有声音吐出来一样。

这个女人的年纪看来并不大,但却松松地挽了一个髻,有几丝柔发,飘在额头上,

尖得恰到好处的下颏,加上笔挺的鼻子,左边脸颊上,还有一个浅浅的酒涡,一切配合

得那样完美。她不是那种艳光逼人而来的美丽,而是自然的,柔和的,叫人一看便衷心

会赞叹的美丽,有著真正美的亲切。

这种美丽,连刘由和十三太保都可以强烈地感觉出来。他们在相片前呆立了很久,

十三太保才低声道:“这女人……真是漂亮!”

刘由是粗俗低秽的小流氓,看见了美丽的女人,总不免要在口舌上轻薄几句,若是

有机会,甚至还会进一步动手动脚。这时他也想发表一下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意见,可是

却连吞了两口口水,说不出甚么来。

十三太保又道:“这女人……就躺在棺材里?”

刘由叹了一声:“少废话,看起来还得去找点工具,撬开棺材盖──”

他说著,后退了一步,作著手势,抬著棺盖。谁知道他伸手一抬,棺盖竟然应手被

抬高了少许!刘由大吃一惊,连忙缩手,棺盖又落了下来,发出了“砰”的一下响,刘

由盯著棺材,不禁呆住了作声不得。

那样精致名贵的灵柩,棺盖竟然没有钉好,只是就这样盖著,那实在是不可思议的

事。刘由在那一刹间,感到遍体生寒!十三太保又拉住了他的衣角,在发著抖。刘由双

腿也感到发颤,过了好一会,才道:“怪……怪事……好像等著我来……开棺一样!”

十三太保颤声道:“我……怕,算了吧!”

刘由放大声音,那样可以令得他的胆子大一些:“就快发财了,你快把电筒提高一

点!”

他搓了搓手,站到灵柩的一端,双手用力向上一抬,棺盖应手而起。十三太保提高

了电筒,转过头去,不敢去看棺木中的死人,她只听得刘由先是发出一阵十分刺耳的声

音,接著,又听得刘由在叫她:“你看……这……是真人?还是假人?”

刘由的声音之中,惊讶多于恐惧,这一点,十三太保倒可以听得出来的。所以她也

大著胆子,向打开了的灵柩看去,一看之下,她也呆住了。

棺木之中,衬著雪白的缎子,在缎子之上,躺著一个女人。一看,就可以认出就是

相片上的那一个,但是比相片看起来更动人,闭著眼,连长长的睫毛都在,彷彿那睫毛

在微微颤动一样。

在她的身上,也覆著白色的缎子,可是双臂却在缎子之外,两只手交叉著,放在胸

前,看起来又白又柔。虽然是躺在棺木之中,但是一点也不叫人感到可怕,只觉得美丽

动人之极。

十三太保也呆住了,她只是说了一句:“谁……会把一个假人放在棺材里?”

刘由吞了一口口水:“说是已经好多年了,怎么还像是活的一样!”

十三太保陡然尖叫了起来:“鬼!”

她尖声一叫,刘由心中一惊,棺盖又相当重,在他双手一松之下,“砰”地一声响

,落了下来。落下来的时候,激起了一阵风,令得围住棺木四周的布幔,一起扬了起来

,积尘纷纷落了下来。

十三太保已抢先向外冲了出去,她奔得太急,未及撩开布幔,一下子撞在布幔上,

把年久变脆的白布,扯下了一大幅来。扯下的布幔,恰好罩向随后奔出来的刘由头上,

令刘由发出了一下惨叫声来。

当他们两人,终于连跌带爬,出了那间房间时,恰好一阵风起,把门吹得砰然关上

他们两人在天井中,又爬了好几步,才一面发著抖,一面站了起来。刘由拉下了被

他带了出来的那幅白布,远远地抛了开去,喘著气,怒视著十三太保。十三太保发著抖

,道:“要是人……死了好多年,还像活的一样,那……不是鬼是甚么?”

刘由的喉间发出“咯”的一声响,一下子抓住了十三太保的手臂,厉声道:“不准

乱说,刚才的事,只当是没发生过。要是我知道你对人说了,定把你活活打死!”

十三太保语带哭音,连声道:“知道了!知道了!”

刘由回头又向那扇门看了一眼,连吐了三口口水,才拉著十三太保,急急走了开去

当他们回到那小房间中,又发了好一阵抖,才算是镇定了下来,两人再回到那间大

房间。热闹的气氛使他们慢慢镇定了下来,但是刘由的心中,总是存了一个疙瘩:要是

一个人死了好多年,怎么看起来会像活人一样?那……要不是鬼,又是甚么?可是这鬼

……这女鬼……又那么好看……

第二天,刘由赶走了他那些朋友,连十三太保也赶走,临走时,他又狠狠警告了一

番,不许她胡言乱语。然后,他去找他的伯父。

他伯父住在山脚下,一间破旧的木板搭成的屋子中。刘由去的时候,他伯父正倚著

一根树枝,在门口晒太阳,看到了刘由,倒很高兴。刘由讲了些不相干的话之后,道:

“阿伯,义庄那间上了锁的房间──”

他才说到了一半,他伯父陡然“啊”地一声,叫了起来。刘由作贼心虚,吓了老大

一跳,他伯父立时道:“我倒忘记告诉你了,那间房间中,放的是一个有钱人家太太的

灵柩。”

刘由道:“这你对我说过了!”

老刘摇著头道:“我忘了告诉你,每隔上一个时期,那有钱的老爷会来。他有钥匙

,会打开门进去,有时会待上很久,你不必理他,他自己会走,而且,会有很多赏赐。

上次他来……快一年了,说不定这几天他就会再来。”

刘由听到有很多赏赐,心中活动了起来。可是想起昨晚他自己的行动,背脊上又不

禁直冒冷汗,支吾地道:“你……怎么不早说!”

老刘不明白地望著他,刘由忙道:“没甚么,没甚么!阿伯,我连车钱也没有,你

可不可以──”

老刘叹了一口气,给了他几块车钱,刘由拿了就走。当他回到义庄的时候,看到在

义庄的门口,停著一辆又大又漂亮的黑色大房车。

大房车就停在义庄的门口,刘由一看到,就不禁咕哝了一句:“讲来就来了?”

他离开的时候,并没有锁上大门。他推门进去,才一进去,就看到了一个人,身子

笔挺地站著,背对著门口。

虽然是阳光普照的大白天,但毕竟是在一所义庄之中,而且那人的身形相当高,又

相当瘦,穿著一件漆黑的团花长袍,一手还握著一根黑漆的手杖,单看背影,就给人以

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。刘由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,想喝问对方是甚么人,但张了口,硬

是发不出声音来。

那人却缓缓转过身来,一看到那人的脸孔,刘由这样的小流氓,更感到气馁。那人

约莫七十岁,是一个老者,可是神情、气派、衣著,没有一处不显出他是一个大人物。

他双眼十分有神,才看了刘由一眼,刘由就心中发毛,不由自主垂下了手,摆出一副恭

敬的神态来。

那老者打量了刘由一下才开口,声音倒不是十分令人害怕:“你是──”

刘由道:“我看守义庄。”

那老者扬了扬眉,刘由趁机打量了他一下,觉得老者的身体还十分壮健,样子也相

当“帅”。那老者问:“老刘呢?他不在了?”

刘由忙道:“我是他的侄子,他身子有病,我来替他的,我才从他那里回来!”

老者皱了皱眉,神情之中有点怒意:“祠堂左首的那一间,好像有人弄开锁,进去

过了?”

刘由双腿有点发软:“我……我……不知道……”

老者发出了一下闷哼声,刘由忙又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是……我想……可能积尘太

多……所以昨天……想去打扫一下!”

他一面说,一面打量著对方的神色,准备势头一有不对,立时拔腿便逃,来个溜之

大吉。出乎他意料之外,那老者的神情反倒缓和了下来,但随即又皱了皱眉:“我刚才

进去过了,不像经过打扫的样子!”

刘由忙道:“我……这就去打扫。”

老者忽然叹了一口气:“白布幔子也全都旧了,我给你钱,你去买上好的白布……

再把它围起来!”

刘由连声答应著,老者取出一叠钞票来,顺手递给他。刘由恭恭敬敬接过来,道:

“一定照办,一定照办,可要弄些香烛……水果供奉一下?”

老者已向外走去,像是在喃喃自语:“不必了,只是空棺,供奉甚么?”

老者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,语气之中,充满了惆怅和喟叹。刘由的手中捏著厚厚的

一叠钞票,本能地阿谀著:“是,是!”

可是他在连说了两声“是”之后,再一想老者刚才所讲的那句话,不禁陡然一怔─

─不对啊!那老者说甚么“只是空棺,不必供奉”,可是昨天晚上,自己托起棺盖的时

候,明明看到里面躺著一个女人,就是照片上那个女人!那老者这样说,是甚么意思?

他在一怔之后,连忙跟了出去。那老者已来到了车前,刘由抢前一步,替他开了车

门,忍不住道:“老先生,你说甚么?那是一具空棺?”

老者一面进车子,一面点了点头,刘由大口吞了一口口水,神情怪异到了极点。老

者本来是看都不向他多看一眼的,但是由于他要半侧著身子进车子的缘故,所以看到了

刘由脸上那种古怪的神情。他陡然停止了动作,盯著刘由喝问:“你想说甚么?”

刘由的神情更古怪,张大了口,出不了声。老者突然站直身子,声音更严厉:“说

!”

刘由摇著手,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他说著,又咽了一大口口水:“我说过……我

想去打扫一下……”

老者的身子陡然发起抖来,面色变得苍白到了极点,看样子像是随时可以倒下去一

样。刘由忙道:“我也没有做甚么,我发现棺盖……没钉上,就……托了起来,我……

老者听到这,发出的声音更是尖厉之极,令得刘由不由自主,后退了半步。老者已

扬起了手杖,疾挥著,向刘由打了过来。

刘由没想到才在发著抖,看来像是随时会昏过去一样的人,突然之间出起手来会那

么快疾!一侧头,没能避过去,已被重重一杖,打在头上,痛得他直跳了起来,叫道:

“你怎么打人?”

他一面叫,一面伸手想去夺那老者手中的手杖,可是手才伸出去,手背上早已又著

了重重的一下,更痛得他哇呀大叫起来。他知道了这老者不是容易对付的,转身就逃,

背上又著了一下。

刘由向前逃著,老者随后追了过来,看不出他年纪大,但是奔起来却十分快。刘由

后脑上,背上,不住地受著手杖的打击和刺戳,狼狈到了极点。

老者一面追,一面还在厉声喝问:“你看到了甚么?”

刘由逃得上气不接下气,哪里还能回答!

刘由一直逃到了公路上,老者还是追了过来,还在喝问:“你看到了甚么?”

在喝问的时候,他手中的手杖越挥越快,每一下都打中刘由。令刘由避无可避,只

好双手抱住了头,叫道:“棺材里还会有甚么,当然是死人!”

刘由双手抱住了头,仍然在不住挨打,所以并没有注意有一辆车子驶来,停下,从

车中走出了一个年轻人来。刘由只听到了突然有一个人道:“老先生,太不公平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