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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们真的是智能生物吗?本身确有智能?我不知道,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明确答案,会不会找到明确答案。我不是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;我是一名特工。

如果它们尚不算真有智能的话,我希望永远别看见那一天:我们不得不和既像它们、又具备真正智能的生物交手、搏斗。我知道输家会是谁。我,你——我们称为人类的这个种族。

对我来说,事情始于2007年7月12日一大早。电话铃声大作,像要掀掉我的头盖骨。我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,想找到能关掉铃声的东西,随后才想起我把那玩意儿放在房间那头的上衣口袋里了。“得了,”我嘟囔着,“我听见了。把那该死的噪音关掉。”

“紧急情况,”一个声音在我耳朵里说道,“立即前来报到,亲身前来。”

我告诉他自己对付他的紧急情况去。“我正在休假,假期是72小时。”

“向老头子报告,”那声音坚持说道,“马上赶到。”

不对劲。“就来。”我答道,一翻身坐起来,动作大得震疼了我的眼珠子。我发现自己对面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,她也坐起来了,瞪大眼睛望着我。

“你在和谁说话?”她问。

我也盯着她,费劲地回忆我以前是否见过她。“我?说话?”我一边拖延,一边绞尽脑汁想个适当的借口。接着,我脑子清醒了些,意识到她不可能听到谈话的另一端,所以随便编个借口就行,不一定要很得体。我们部门使用的电话不是那种标准型的;语音接收器以手术的方式植入了我左耳后侧的皮肤里——骨导体。“对不起,宝贝。”我说,“做了个噩梦。我经常说梦话。”

“真的没事?”

“一清醒过来就没事了。”我向她保证。我站起来的时候身体还有点摇摇晃晃,“你接着睡吧。”

“好吧,呵——”她几乎马上就重新进入梦乡。我走进浴室,往自已胳膊上注射了四分之一格令①“旋转”,接踵而来的震动使劲摇晃了我三分钟,在此期间,药力发作,我精神焕发。走出浴室的时候完全焕然一新,至少很像焕然一新。我拿过自己的上衣。那金发碧眼的女人正轻轻地打呼噜呢。

①重量单位,等于64.8毫克。

我让自己的潜意识向前追溯,遗憾地意识到我什么也不欠她的,于是我离开了她。房间里没有什么可以暴露我身份的东西,她连我是谁都不会知道。

我通过迈克阿瑟空间站的一间洗手间进入我们部门的办公室。你在电话簿上查不到我们部门的电话。其实,它根本不存在。我大概也不存在。一切都是幻觉。我还有另一条返回路线,穿过一个狭小黑暗的商店,店招上写着:珍贵邮票和钱币。但你不要走那条路,他们只会向你兜售两便士一枚的黑美人邮票。

如果是你,哪条路线都别走。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?我们不存在。

有一件事是任何国家元首都不可能知道的:他的情报机关到底怎么样。只有当这个情报机关让元首一败涂地的时候,他才可能知道。我们部门就是这样的情报机关,隐秘得像吊袜带。联合国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们,中央情报局也没有听说过我们——我是这么猜的。有一次我听说,批给我们的经费名义上是拨给食品资源部的。但我不可能知道确切情况,我自己的工资全是现钞支付。

我真正了解的一切只有我所接受的训练,以及老头子指派给我的任务。有些任务挺有意思——如果你不在乎你睡在什么地方,吃什么东西,能活多久的话。我可以痛饮伏特加,眼皮都不眨一下;还能说一口地道俄语——还有库尔德语和其他许多难听得要命的语言。

只要我还有点脑子,我就会辞职,找一份实实在在的工作。

那样做只有一个麻烦:我不能再为老头子干了。那可不行。

并不是说他是个温和的老板。他能说出这样的话:“孩子们,我们需要给这棵橡树施肥。跳进树根边的那个洞里,我要把你们埋进去。”

我们会照他的吩咐做的。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会照他的吩咐做。

而老头子也真的会把我们活埋掉,只要他有百分之五十三的把握,认为那棵树正是他所珍爱的那株“自由之树”的话。

我走进去,他站起身,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。我又一次想道,他为什么不把那条腿重新弄好呢?我猜想,他为腿瘸的原因而自豪。当然,真正的原因我永远也不会知道。一个处于老头子的位置的人只能在私下里亨受这种自豪感,他的职业不允许公开赞誉。

他脸上绽开了恶作剧的笑容。他长着一颗光秃秃的大脑袋,高高的鼻梁很结实,看上去既像撒旦,又像喜剧《潘趣和朱迪》中的潘趣。“欢迎你,萨姆。”他说,“对不起,把你从床上弄起来了。”

活见鬼,他会觉得对不起我?“我在休假。”我简短地回答说。他是老头子,可休假就是休假——而休假的机会实在不多!

“呵,你这会儿也是在休假。我们一块儿去好好过一个假期。”

我不相信他所谓的“假期”,因此我没有上钩。“照这么说,我的名字是‘萨姆’。”我说,“我姓什么?”

“卡瓦诺。我是你的叔叔查理——查尔斯·M·卡瓦诺,已经退休了。来见见你的妹妹玛丽。”

我已经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,但只瞟了一眼,归入档案,留待将来查考。只要老头子在座,你就得把全副注意力放在他身上,除非他不想要你这么做。现在,我仔细地上下打量着我“妹妹”,随后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。她值得我这么做。

我看得出他为什么要安排我们以兄妹关系共事。对他来说,这种安排可以免掉许多麻烦。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不会让自己的假身份露出破绽,正如一个职业演员不会有意漏掉自己的台词一样。因此,我必须把这个人当作自己的亲妹妹看待——这真是我平生所见最卑鄙的一招。

身材修长、苗条,两腿匀称。真正的哺乳动物——一看就知道,非常惹人喜爱。对女人来说,肩膀相当宽。一头火焰般的红色鬈发,头形上宽下窄。面庞与其说美丽,倒不如说英姿勃发。牙齿既漂亮又干净。她打量着我,好像我是一扇牛肉。

我还没有进入角色,我只想像公鸡一样,耷拉下一只翅膀,绕着她打转转。这种想法一定流露出来了,因为老头子温和地说:“哎,哎,萨米①,咱们卡瓦诺家可不允许乱伦啊。你们两个都是我最喜欢的嫂子一手带大的。你妹妹非常爱你,你也非常爱你的妹妹,当然是以最键康的美国男孩的方式:健康、纯洁,豪侠仗义得让人受不了。”

①萨姆的昵称。

“有那么可怕吗?”我问,仍旧望着我的“妹妹”。

“就是那么可怕。”

“咳,好吧——你好,妹妹,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
她伸出一只手。这手很有力,看样子和我的一样结实。“嗨,老哥。”她的声音是深沉的女低音。听这一声就够了。该死的老头子!

“我还得补充几句。”老头子继续用他那温和的声音说道,“既然你这么疼爱你妹妹,你当然会以死保护她,而且含笑九泉。我本来不想这么说,萨米,可是对组织来说,你妹妹比你更有价值,至少眼下是这样。”

“明白了,”我答道,“谢谢你婉转的陈述。”

“好,萨米——”

“她是我最喜爱的妹妹,我一定会保护她,不让狗咬她,也不让陌生人骚扰她。响鼓不用重捶。好了,我们什么时候开始?”

“最好光在化装室停一下。我想,他们为你准备了一副新面孔。”

“干脆给我换颗新脑袋得了。回头见。再见,妹妹。”

他们并没有给我换一颗新脑袋,但他们在我脑后突出部位植入了私人电话,再在外面粘上头发。他们把我的头发染成和我刚认的妹妹一样的发色,漂白了我的皮肤,还对颧骨和下巴做了点改动。镜子里的我和妹妹一样,变成了如假包换的红头发。我看着自已的头发,回想头发本来是什么颜色——那是许久以前的事了。然后我又想,妹妹是不是没经过改变,这就是她的本来面目。我希望是。牙齿长得真漂——打住吧,萨米!她是你妹妹。

我穿好他们给我的服装。老头子显然也去过化装室;他现在一头鬈发,颜色介于粉色和白色之间。他们对他的面部也做了改动,我一辈子也说不上是做了什么手脚,但看上去我们三人显然有血缘关系,都是那种少见的红头发亚种。

“来吧,萨米。”他说,“时间不多。我在车里和你谈。”我们通过了一条我以前不知道的路线,出来就是发射台,高高耸立在新布鲁克林上方,俯瞰着曼哈顿火山口。

我开车,老头子说话。我们刚刚脱离本地控制中心的控制,他就告诉我切换到自动驾驶仪,把目的地定在衣阿华州的得梅因。定好之后,我走进休息室去见玛丽和“查理叔叔”。他简要地讲述了我们的个人历史,加上一些符合现在情况的小细节。“这就是我们,”他说,“三个旅游者,一个欢度假期的小家庭。如果遇到意外情况,我们就这样应付,做那些爱管闲事、不负责任的旅游者惯做的所有事。”

“这次到底是什么任务?”我问,“只靠耳朵,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?”

“嗯——可能吧。”

“好吧。可要是送命的话,最好知道为什么送命。我总是这么说。你觉得呢,玛丽?”

“玛丽”没有回答。她具备一种非常出色的素质:无话可说的时候就不说话,这在小姑娘当中是不多见的,值得赞扬。老头子打量着我,那种看人的样子不是拿不定主意,而是在判断此时此刻的我,并将刚刚获得的数据输入两耳之间的那部机器里。

过了一会儿,他说:“萨姆,听说过‘飞碟’吗?”

“啊?算不上听说过。”

“历史你总学过吧。说,说来听听!”

“你不会当真吧?‘大混乱’之前,飞碟疯狂症。我还以为你指的是最近发生的真事呢。过去的飞碟疯狂症是一场群众幻觉。”

“是吗?”

“哦,不是吗?统计变态心理学我没怎么学过,但我记得好像有一个方程式。那整个时期都被称作精神变态期。要是发癔症的只有一个人,准会给他穿上紧身衣,牢牢关起来。”

“而现在是一个精神健全、神志清醒的时代,对吗?”

“哦,我也不会那么夸张。”我在脑子里没有用过的那些抽屉里一阵乱翻,发现了我想找的东西,“那个方程式我想起来了——迪格比对二序和更高序列数据的评估整数方程。在排除了已经能够阐明原因的案例之后,使用该方程可以算出,飞碟是谎言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三点七,我之所以记得这个方程,因为这是科学史上的第一次——由政府出马,系统地收集和评估这些案例。这是某种政府项目,天知道为什么。”

老头子满脸慈祥,像个真正的叔叔。“坐稳了,萨姆,给你说件吓你一跳的事。咱们今天就去看一个飞碟。也许我们还能像真正的旅游者一样,锯下一块当纪念品呢。”

“最近看过新闻吗?”老头子继续说道。

我摇摇头。这问题真傻——我在休假呢。

“你该看看。”他建议说,“新闻里有不少事儿很有意思。算了。十七小时——”他看看自己的指表,说,“——二十三分钟以前,一艘不明飞船在衣阿华州的格林内尔附近着陆了。型号未知。大致呈碟状,直径约一百五十英尺。来源未知,但——”

“他们找出飞船的运行轨迹了吗?”我插话说。

“他们没有。”他顿了一会儿,“这里有一张贝塔空间站拍摄的飞碟着陆后的照片。”

我看看照片,递给玛丽。照片不清晰,是那种从五千英里高空远距离拍摄的照片。大树看上去像苔藓……一团云彩的阴影挡住了照片最关键的部位。一个灰色的圆状物,可能是碟形宇宙飞船,也可能是个储油罐,或者一座水库。

玛丽把照片递过来。我说:“我看像个野外布道的帐篷。我们还知道些什么?”

“一无所知。”

“一无所知!十七小时之后?那儿应该已经挤满了特工,多得都快溢出来了!”

“啊,是啊。有倒是有,两个本来就在那儿,又增派了四个。他们没有发回情报。我不喜欢损失特工,特别是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。”

直到现在,我还没有停下来想想:老头子为什么亲自出马冒险。看上去不像冒险,但我突然意识到形势一定非常严峻,老头子甘愿用自己的智慧来减少组织的损失——因为他就是这个部门。没有哪个认识他的人会怀疑他的勇气,但他们也不怀疑他的常识。他知道自己的价值,不会鲁莽行事,除非他真正相信这项工作至关重要,而且需要他用自己的技巧亲自处理。

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惧。一般情况下,特工有责任保住自己的小命,这样才能完成任务,把情报送回去。在这次任务中,老头子是必须平安返回的人,其次是玛丽。我是第三位,可牺牲者,价值相当于一只回形针。这我可不喜欢。

“一个特工发回了报告,但不是完整的报告。”老头子接着说,“他扮成一个漫不经心的旁观者。他通过电话汇报说,那东西肯定是一艘飞船,但他不能确定其动力形式。这些情况不重要,新闻播报里也有。他随后汇报说飞船打开了,他打算走得更近一点,穿过警戒线。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,‘它们过来了,它们是小生物,大约——’说到这里,通讯便告中断。”

“小人?”

“他说的是‘生物’。”

“有周边报告吗?”

“太多了。得梅因立体电视台报道了飞碟着陆,还派了一个机动小组去现场直播。他们传送过来的画面都是远距离的,从空中拍摄的。画面什么都说明不了,只是一个碟状物。接着,在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里,既没有画面,也没有消息,后来才传来后续报道和新的新闻侧重点。”

老头子闭上了嘴。我说:“后续报道是怎么说的?”

“整件事是一场恶作剧。所谓‘飞船’,是农场的两个小伙子在离家不远的树林里用金属板和塑料做的,是个骗局。虚假报道源于一个播音员。此人幽默感过剩,判断力不足,他指使小伙子们捏造了这条新闻。他被解雇了,这一次‘外太空的入侵’于是成了个笑话。”

我不安地挪动身体。“原来是恶作剧——可我们损失了六个人。我们这是去找他们吗?”

“不,我们是不会找到他们的,我们要去弄清楚,为什么这张照片的三角定位——”他举起从空间站拍摄的远距离照片,“——和新闻报道不完全相符。还有,得梅因立体电视台为什么有一段时间中断了广播。”

玛丽第一次开口说话:“我想和那两个农场小伙子谈谈。”

我驾车沿格林内尔一侧在路上开了五英里,我们开始寻找麦可莱恩农场——新闻报道点出了捣蛋鬼的名字:文森特和乔治·麦可莱恩。那地方并不难找。三岔路口有一块很大的标牌,上面写着:通往飞船。从标牌外观看是专业人员制作的。不久就能看到公路两旁停放着各种两栖车、地面车和三栖车。麦可莱恩农场的拐角处有几个匆匆忙忙搭建起来的售货亭,出售冷饮和礼品。一位州警正在指挥交通。

“停下。”老头子指示说,“咱也瞧瞧热闹?”

“说得对,查理叔叔。”我附和说。

老头子跳下车,手里摇晃着手杖,几乎看不出他是瘸子。我递给玛丽一只手,把她扶出来。她紧紧偎着我,抬头看着我,装出一副笨头笨脑的淑女样子。“好哥哥,你劲儿可真大。”

我装出洋洋得意的样子,心里直想扇她一耳光。她这一套把戏称为“小可怜”,是一个特工,而且是老头子手下的特工使出来的。这是真正的扮猪吃老虎。

“查理叔叔”四下里兴奋地和人交谈,絮絮叨叨地把州警烦得要死,一个劲儿地把自己的看法强加给别人,随后又在一个售货亭买了几枝雪茄。总而言之,给人一种外出度假的有钱傻瓜的印象。他回到我们身边,朝那位州警晃了晃手中的雪茄。“那位警督说这完全是一场闹剧,亲爱的——孩子们想出来的恶作剧。咱们走吧?”

玛丽有点失望,“没有宇宙飞船?”

“倒是有一艘飞船,如果你愿意那么叫的话。”警察说,“跟着那些笨蛋,你就能看见了。还有,是‘警长’,不是‘警督’。”

“查理叔叔”硬塞给他一枝雪茄,然后我们就出发了,穿过一片草地,进入树林。进门要花一美元,许多潜在的笨蛋于是就此止步,拐回来了。穿过树林的小路很荒凉。我小心翼翼地向前走,真希望我脑袋后面安装的是眼睛,而不是电话。按照情况介绍的说法,六个特工走下这条路,没有一个回来的。我可不想让这个数字变成九。

查理叔叔和妹妹走在前面,玛丽像个傻瓜一样喋喋不休,不知怎么搞的,竟然让自己显得比旅程开始时更矮,更小。我们来到一片空地,“飞船”就在那里。

大小挺像那么回事,一百多英尺宽,是用薄金属和塑料板拼起来的,上面喷了一层铝合金。大致是两个巨大的糕点盘扣在一起的形状。除此之外,它跟其他任何东西都没什么相似之处。可玛丽还是尖叫起来,“哎呀,太让人兴奋了。”

一个十八九岁的小青年,脸上长满青春痘和褪不了的雀斑,从这个大怪物顶上的一个类似舱口的东西里探出脑袋。“想看看里面吗?”他喊道。想进去的话,每个人得再加五十美分。查理叔叔付了钱。

玛丽在舱口犹豫不决。青春痘小伙子与另一个和他像双胞胎的小伙子一起把她往里送。她缩了回来,我进去了,速度很快。我可不想让别人塞进去,这一点,百分之九十九出自我的职业训练。我能感觉到,这个地方到处充斥着危险。“里面好黑哟。”玛丽用颤抖的声音道。

“这里非常安全。”第二个小伙子说,“我们整天都在接受观光者。我是文斯·麦可莱恩,也是这东西的所有者。来吧,女士。”

查理叔叔通过舱口往里看,像一只小心翼翼的老母鸡。“里面可能有蛇。”他说,“玛丽,我看你最好别进去。”

“没什么可怕的。”第一个麦可莱恩坚持说,“就像在家里一样安全。”

“钱你们留下吧,两位先生。”查理叔叔膘了一眼自己的指表,“哟,我们已经晚了。走吧,亲爱的。”

我跟着他们回到小路,一路上怒气冲冲。

我们回到车里,我把车开上公路。开动之后,老头子厉声问道:“你看到什么了?”

我反问:“你对第一份报告有怀疑吗?就是中断的那一次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林子里的那玩意儿,一个特工是不会上当的,就算天黑的时候也不会。这不是他看见的那艘飞船。”

“当然不是。还有什么?”

“你说那个假家伙能值多少钱?金属板是新的,油漆是刚刷的。就我从舱口看到的情况来看,大概还用了一千英尺左右的木料,撑着它别倒下去。”

“接着说。”

“还有,麦可莱恩家的住宅已经多年没有漆过了,谷仓也没有。那地方一大股‘待售’的气味,随便哪儿都闻得到。如果搞恶作剧的是那两个小伙子,穷成这样,他们肯定付不起那份账单。”

“显然是这样。你看呢,玛丽?”

“查理叔叔,你注意到他们对待我的样子了吗?”

“谁?”我喝问道。

“州警和那两个小伙子。每次我使出‘甜美性感的小东西’那一套时,总会奏效。可这次没有。”

“他们都很专心。”我反对说。

“你不理解。你理解不了——但我知道,这种事我懂。他们不对劲。他们的内心麻木了。明白我的意思吗?像太监。”

“被催眠了?”老头子问道。

“可能。也许是药物。”她皱着眉头,迷惑不解。

“唔——”他说,“萨米,到前面那个路口向左拐。我们要调查一个地方,向南两英里。”

“远程照片三角定位的地方?”

“还能是哪儿?”

但我们没有开到那里。先是一座桥塌了,地方太狭小,就算不理会两门车地面交通规则方面的小事,也没有足够的空间让车子跃过去。我们绕到南面,又一次开进来。除了那座桥,这是仅有的另一条路。有位警察站在那里,还有绕道行驶的标牌。我们停了下来。一场小规模火灾,他告诉我们。再往前走,我们很可能会被召去救火。他不知道该怎么办,按理说应该把我派进去当义务救火员。

玛丽朝他展示着忽闪忽闪的长睫毛,还有其他部位。他投降了。她指出,她和查理叔叔都不会开车:一句话便撒了两次谎。

我们离开后,我问她:“这个怎么样?”

“你说他吗?”

“太监?”

“哦,天啊,不!一个最有魅力的男人。”

她的回答让我很恼火。

老头子不允许飞上天空,从空中穿过那个三角定位的地方。他说这么做毫无意义。我们朝得梅因驶去。我们没有把车停在收费站,而是付了钱,把车开进城里,停在得梅因立体电视台的主演播厅。“查理叔叔”气势汹汹闯进总经理办公室,我们紧紧跟在他身后。他撒了几次谎——但没准儿查尔斯·M·卡瓦诺真的是联邦无线电管理局的大人物。我怎么会知道呢?

进来关上门之后,他继续摆着高级官员的官架子。“说吧,先生,关于飞船骗局的这些胡说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?说实话,先生。我警告你,你的执照就看你今天的表现了。”

经理是一个个头不高、肩膀圆滚滚的人,看样子他没有被吓住,只是有点心烦意乱。“我们已经在频道上作了详尽解释。”他说,“我们也是牺牲品,上了一个内部人员的当。那家伙已经被开除了。”

“这还不够,先生。”

这个名叫巴恩斯的小个子耸耸肩,“你想怎么样?我们还能捆住他的两只大拇指把他吊起来不成?”

查理叔叔用手中的雪茄指着他,“我警告你,先生,我可不是随便就被蒙混过去的。我一直在亲自调查这件事。我就不相信,两个农场的乡巴佬,还有一个小播音员,就能弄出一个如此荒谬的骗局。这里面有钱,先生,是的,先生——钱。钱的问题,我该上哪儿追查?当然是上层。现在告诉我,先生,你到底——”

玛丽坐在紧靠巴恩斯桌子的地方。她对自己的装束做了一点改变,露出更多肌肤。她的姿势让我想起了戈雅的《脱了衣服的女人》。她给老头子打了一个拇指朝下的手势。

巴恩斯本该看不见的;他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在老头子身上。可他看见了。他转向玛丽,脸上的表情僵住了。他的手伸向自己的桌子。

“萨姆!杀了他!”老头子厉声命令道。

我打断了他的双腿,他的身体倒在地板上。这一枪打得不准,我本想射他的肚子的。

他的手指还在四处摸索,我迅速跨过去,一脚踢开他手指旁的手枪。为了解除他的痛苦,我正要再给他补一枪——一个人烧成这样肯定活不成,但他还得过上一会儿才会死——老头子叫道:“别动他!玛丽,站远点!”

我们照办了。老头子侧着身子,像一只猫一样缓缓接近那具躯体,小心翼翼地审视着我不知道的什么东西。巴恩斯呼噜呼噜吐出一口气,随后一动不动了——猝死。枪灼伤是不会流很多血的,不会流那么多。老头子打量着他,用手杖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身体。

“头儿,”我说,“该走了。”

他头也没回地说:“我们在这里和在其他地方一样安全。也许更安全。它们在这幢楼里,挤满了。”

“什么挤满了?它们是谁?”

“我怎么知道?挤满了它这种东西,无论它是什么东西。”他指指巴恩斯的尸体,“这就是我必须亲自查明的。”

玛丽发出一声哽咽。就我所知,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女性的真实情感。她倒抽一口气,“看,它还在呼吸!”

尸体面朝下,上衣的后面起伏着,好像胸部在一呼一吸。老头子看着尸体,用手杖戮了一下。“萨姆,过来。”

我走过去。“脱下它的衣服。”他说,“戴上手套。小心点。”

“身上预设了诡雷?”

“闭嘴。用心。”

我不知道当时他想发现什么,但他一定产生了一种很接近事实的预感。我猜老头子大脑底部有一个内置的合成器,能从微不足道的事实中推断出符合逻辑的必然结果,就像博物馆的家伙能从一块骨骼再造已经灭绝的动物。

我遵命行事。先戴上手套——特工用的手套。戴上这种手套,我可以用手搅动沸腾的酸液,也可以在黑暗中摸出硬币的正反面。我开始把它翻过身来,脱它的衣服。

背部仍在起伏;我可不喜欢看这模样——不自然。我把手掌放在尸体肩胛骨之间。

人的背部是由骨骼和肌肉组成的。可这东西像果冻一样柔软,还在颤动。我嗖地缩回手。

玛丽一言不发,从巴恩斯桌上拿起一把漂亮剪刀递给我。我接过剪刀,剪开上衣,拉开。我们看着剪开的部位。上衣下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,几乎是透明的。有东西,在衬衣和皮肤之间,从脖子到后背的一半。不是肌肉。几英寸厚,使尸体的肩膀看上去圆鼓鼓的,或者说多少有点佝偻。

它搏动着,像水母。

就在我们的注视下,那东西从背上向下滑去,看不见了。我伸手想剥开衬衣,看个清楚。老头子的手杖敲开我的手。“你拿主意吧。”我揉着手指说。

他没有回答,把手杖的底端插进衬衣的下摆挑了起来,亮出下面的东西。

灰白色、半透明,光线透进去,可以看出内部结构的颜色较深,说不出是什么形状——我觉得像一堆巨大的凝在一起的青蛙卵。这东西显然是活的,它在搏动,在震颤,在流动。我们看着这东西流到巴恩斯胳膊和胸脯之间,填满那里,然后再也前进不了了。

“可怜的家伙。”老头子轻声道。

“什么?那东西?”

“不。巴恩斯。等这件事了结了,记得提醒我给他发一枚紫心勋章。如果这件事还能了结的话。”老头子挺直身板,一瘸一拐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,似乎完全忘记了巴恩斯臂弯里那团灰白色的、可怕的东西。

我往后退了一点,继续盯着那东西,手枪随时准备开火。这东西不会动得很快,显然也不会飞。但我说不清它能做什么,我不想冒险。玛丽靠近我,肩膀贴在我的肩膀上,似乎想得到一点安慰。我的手搂住她的肩膀。

旁边桌上有一堆摆放不整齐的罐子,是那种装立体声磁带的罐子。老头子拿了一个装着节目带的罐子,把磁带倒在地板上,拿着罐子过来了。“我看这就行了。”他把罐子也放在地板上,紧靠着那东西,开始用手杖戳它,想把那东西惹恼,让它爬进罐子里。

但那东西却蠕动着,几乎完全钻到躯体的下面。我抓住尸体的另一只胳膊,把巴恩斯身体的其余部分挪开。那东西紧贴着尸体不放,过了一会儿才“噗”的一声落在地板上。按照亲爱的查理叔叔的指示,玛丽和我把枪定在最小能量上,烧着了紧挨那东西的地板,迫使它进入罐子。总算把它弄进去了,刚好能装下,我“啪”地一声扣上盖子。

老头子把罐子夹在腋下,说:“上路,亲爱的。”

出来的时候,他在半掩的门旁向巴恩斯大声道别,关上门后,他在巴恩斯秘书的办公桌前停下。“我明天还要见巴恩斯先生。”他告诉她,“不,没有预约。我会先打电话的。”

我们出来了,走得并不快。老头子用胳膊夹着装得满满当当的罐子,我则警觉地竖起耳朵。玛丽装出一副傻乎乎的模样,嘴里唠唠叨叨,滔滔不绝。老头子还在大厅里停下来,买了一枝雪茄烟,问了路,活像个多嘴多舌、妄自尊大的好老头。

一上车,他就指点我向哪儿开,又提醒我不要开快车。按他指点的方向,我们来到一家汽车修理厂。老头子叫来经理,对他说:“马隆先生想要这辆车——马上就要。”这是我过去也偶尔用过的暗号,不过我用的时候,急着要车的是一位谢菲尔德先生。我知道这辆双门车二十分钟内就会不复存在,成为配件箱中来历不明的零部件。

经理打量了我们一番,然后平静地说:“穿过那道门。”他支开屋里的两个修理工,我们穿过了那道门。

出来之后,我们已经置身于一套名义上属于一对年迈夫妇的公寓。在这里,我和玛丽成了黑头发,老头子又恢复了秃顶。我要了一副八字胡,但这并没有改变我的外观。我吃惊地发现,玛丽变成黑头发以后同样漂亮。“卡瓦诺”家庭不复存在了。玛丽一副时髦的护士打扮,我穿上了司机的制服,而老头子则成了我们年迈体弱的顾主,加上一件披巾、满肚子脾气,他的新形象就大功告成了。

我们刚刚准备好,一辆车已经在等着我们了。返程没有什么麻烦,我们本可以不用费事,依旧保留红发卡瓦诺的身份。我开着荧光屏,频道一直调在得梅因电视台。不知警察有没有发现死去的巴恩斯先生,反正做新闻的还没有听说这件事。

我们直接去了老头子的办公室——或者说,在这个曲里拐弯的地方尽可能地直接。在那儿打开罐子。老头子派人去叫格雷夫斯博士,他是部门生物实验室的主任,他的设备五花八门,很称手。

我们没有使用操作设备。我们所需要的是防毒面具,而不是操作设备。一股有机物腐败的恶臭弥漫在房间里,就像坏死的伤口发出的臭气。我们不得不赶紧关上盒子,加大排气扇的转速。格雷夫斯抽了抽鼻子。“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?”他问道,“让我想起了死孩子。”

老头子轻声咒骂着。“这就是需要你来弄清楚的问题。用最好的设备,工作时穿上防护服,在无菌环境里操作。还有,不要认定这玩意儿是死的。”

“那东西要是活的,我就是安妮女王。”

“说不定你真是安妮女王。不要碰运气。以下是我能给你提供的所有情况:这是一种寄生物,可以把自己依附在寄主身上,比如说依附在人身上,而且还能控制寄主。差不多可以断定是源于地球以外的物种,具备新陈代谢功能。”

实验室的老板轻蔑地说:“地球以外的寄生物依附在地球的寄主身上?荒唐!人体内的化学物质肯定会排斥它。”

老头子恼怒地说:“让你的理论见鬼去吧。我们抓住它的时候,它寄生在一个人身上。如果这意味着它是地球上的有机体,告诉我它是哪个生物类别,在哪儿交配。别仓促得出结论,我要事实。”

生物学家挺直身体,态度僵硬地说:“你会得到的!”

“去吧。等一下——研究的时候用量要适当,我还要把这东西的大部分留作证据呢。另外,不要坚持你那愚蠢的假设,认为这东西已经死了。现在这股子香味也许是一种保护它的武器。只要活着,那东西相当危险。如果它依附在你的实验人员身上,几乎可以肯定,我会被迫杀了他。”

实验室主任没有再说什么,他离开的时候,身上的锐气减了不少。

老头子坐在自己的椅子上,叹了口气,闭上眼睛。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。玛丽和我保持沉默。过了大约五分钟,他睁开眼睛看着我说:“博士刚才从这儿带走的东西,那种臭烘烘的玩意儿,假设那种东西大致都是那个体积,一艘和我们看到的假货飞船同样大小的飞船能装多少?”

“究竟有没有飞船还说不定呢。”我说,“证据似乎不充分啊。”

“证据虽然不足,但却是无可辩驳的。那儿原先有一艘飞船。现在仍然有一艘飞船。”

“我们当时应该检查一下现场。”

“那样的话,那个现场就是我们活着看到的最后一个地方。另外那六个小伙子也不是傻瓜。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
“我回答不了。船有多大说明不了有效载重,因为我不知道飞船的推进方式、航行距离,以及乘客所需要的补给品重量。这就像问我一根绳子有多长一样。要是你想让我胡猜一下,我得说,好几百,也许好几千。”

“嗯……对。这么说,今天晚上,衣阿华州就有好几百,也许好几千个被控制的僵尸。或者按玛丽的说法,太监。”他想了一会儿,“可我怎么才能从这批太监身边通过,进入后宫呢?我们总不能四下里乱跑,把衣阿华每一个圆肩膀的人都开枪杀了吧。人家会说闲话的。”他微微一笑。

“我再给你提一个找不出答案的问题。”我说,“如果一艘飞船昨天在衣阿华州着陆,明天还会有多少艘在北达科达州着陆?或者说在巴西着陆呢?”

“对,有这个问题。”他看上去更加忧心忡忡了,“我就用你那个绳子有多长的问题来回答你吧。”

“啊?”

“长得足以勒死你们。你们两个孩子,去洗洗,享受一下吧。说不定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。别离开办公室。”

我回到化装室,恢复了皮肤的颜色,也恢复了正常的相貌。我泡了个澡,又按摩了一下,随后来到工作人员的酒吧,想来点喝的,也想找个伴儿。我四下里看看,猜不出我寻找的姑娘是金发、黑发,还是红头发。但有一点我相当肯定,我肯定能认出她来。

是红头发。玛丽坐在一个火车座里,喝着一杯饮料,看上去和作为妹妹介绍给我的时候差不多。“嗨,妹妹。”我来到她身边。

她笑道:“你好,老哥。来杯烈点儿的。”她挪了挪身子,为我腾出地方。

我叫了波旁威士忌加水,我拿这种酒当药喝,随后说:“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?”

她摇摇头,“根本不是。其实我长着斑马条纹,两个头。你呢?”

“我妈妈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,就用枕头把我闷死了,所以我没有机会知道。”

她又一次像看一扇牛肉那样审视着我,然后说道:“我能理解你妈妈的做法,我也许比她更冷酷。你也会的,老哥。”

“谢谢。”我说道,“我们别再装成一对兄妹了,这种关系的抑制性太强。”

“嗯……我看你需要抑制抑制。”

“我?一点也不需要。我从来没有暴力倾向,温和得很,是那种‘巴吉斯愿意①’型的。”我得再说一句,假如我把手放在她身上,而她正好又不喜欢,收回来时手肯定被砍掉,只剩下一截血淋淋的桩子。老头子的孩子们绝不会是娘娘腔。

①语见《大卫·科波菲尔》。老实的马车夫巴吉斯不敢向自己的爱人表明心迹,便请幼年大卫·科波菲尔转告爱人辟果提,“巴吉斯愿意。”

她笑了,“巴吉斯先生愿意又怎么样?好吧,你记住,巴吉斯小姐不愿意,至少今天晚上不行。”她放下杯子,“我们干了,再来一杯。”

我们又要了一杯,继续坐在那里,感觉暖洋洋的,很舒服。此时此刻,心情已经放松。特别是在我们这个行当中,这种时光并不多,值得细细品味。

玛丽身上最让人喜欢的一点是她不会拿性当工具,除非是为了工作。我想她知道——肯定知道——自个儿的本钱有多厚。可她很有绅士风度,不会滥用这种条件。只把这种性诱惑力调到最小,让我们俩都觉得暖烘烘的,同时又不紧张,很舒服。

我们坐在那里,没有多说什么。我开始想,如果她像个家庭主妇似的坐在壁炉另一侧,看上去一定很漂亮。干我们这一行的,没有谁会当真考虑结婚的事儿——说到底,漂亮姑娘不过是漂亮姑娘而已,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?玛丽本人也是个特工,和她谈话不会像在回音山里一样,只能得到空空洞洞的回音。我意识到,自己已经孤独了很长、很长一段时间了。

“玛丽——”

“什么?”

“你结婚了吗?”

“啊?为什么问这个?事实上,还没有——现在没有。可这和你——我是说,这有什么关系吗?”

“哦,也许有。”我固执地说。

她摇摇头。

“我是认真的,”我继续说道,“好好看看我。两手两脚齐全,还算年轻,又不会把脚上的泥踩得满屋都是。这方面说不定你还不如我呢。”

她笑了起来,她的笑是善意的。“这段说辞大有改善的余地,肯定是临时现编出来的。”

“对。”

“那我就不多批评了,还会忘记这段话。听着,色狼,你的手段太低级了。就因为一个女人告诉你她今晚不和你睡觉,你就昏了头,要和她订下合同。有些女人会卑鄙地抓住这个把柄不放的。”

“我是认真的。”我生气地说。

“认真又怎么样?你给我开多少工资?”

“我沮咒你那双漂亮的眼睛。如果你要那种合同,行,照你说的办。你的工资你自己留着,我再把我的工资分一半给你……除非你不要。”

她摇摇头。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我是不会签这种同居合同的,不会和一个我愿意同他结婚的男人——”

“我看你也不会。”

“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自己也不是认真的。”她冷静地打量着我,“但也许你是认真的,”她柔声补充道。

“我是认真的。”

她又一次摇头。“特工不应该结婚。这你知道。”

“特工不应该和别人结婚,但可以和特工结婚。”

她正要回答,又突然停了下来。我的电话也在耳朵里响起来,是老头子的声音,我知道她收听的也是同样的内容。“到我的办公室来。”他说。

我们俩站起来,一言不发。玛丽在门口拦住我,一只手放在我的胳膊上,注视着我的眼睛。“这就是不能谈婚论嫁的原因。我们手里有这件工作要完成。我们聊天的时候,你和我一样,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件工作。”

“我没有。”

“别跟我开玩笑!想想吧,萨姆——假设你结了婚,醒来的时候发现那东西在你妻子的肩膀上,控制了她。”她眼睛里充满恐惧的目光,“也可能是我,醒来时发现这东西在你的肩膀上。”

“我要碰碰运气。还有,我不会让这东西靠近你。”

她摸了摸我的脸颊,“我相信你。”

我们走进老头子的办公室。

他抬头看着我们说:“走吧,我们得走了。”

“去哪儿?”我问,“或许,我不该问?”

“白宫。见总统。闭嘴。”

我闭上了嘴。